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燭火飄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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燭火飄搖

在一眾貴女中,她可是無人在意的。雖然當今大燕國珍重女子,朝臣將女兒看得珍切,可是和親這樣的大事,竟然說換就換。

沈荔喝著苦蕎茶,突聽得屋頂一陣松動。不用想,是她來了。

屋頂漏進幾束光,一襲輕飄飄的紅色身影落下,這身影走到她床前,抽出一把小刀來,作勢往她胸前去:“沈荔枝,拿命來。”

沈荔就著刀子倒下來,接著說道:“裴妹妹,是我負了你,原諒我。”

紅色身影怒道:“大膽沈荔枝,竟欺騙我心意。可憐我這一番愛意。”

她卻不是擅長演戲,看了紅衣女子一眼,那女子也朝她看來,兩人哈哈大笑起來。

這紅衣女子乃是榮國府的千金——裴青禾,想當初兩人結識時,也有些驚心動魄。

當時沈荔假扮男裝,在茶樓聽書,茶樓中不乏公子哥。沈荔本就俊俏,正合了其中一些鬥雞走狗的公子們的意趣,要把她帶回府上,沈荔自然不肯。有公子威脅,稱自己父母乃名什麽是什麽,砸了沈荔面前的茶杯準備奪人。

恰巧裴青禾也在茶樓中挺熟,識得她是女子,幫沈荔脫險,此後二人結緣。

“沈荔枝,你知不知道你要去跟著公主和親了?”裴青禾一想起她名字,就覺得有趣,荔枝荔枝,於是稱沈荔為沈荔枝,此後再改卻是改不過來了。

聽此,她倒了杯茶來與裴青禾,“我自然知道了,托了我那姑母的福。這一去可不知什麽時候見。”

裴青禾卻悄悄湊著她耳朵說了幾句話,“別告訴別人這事,我也是偶然經過書房才聽到的。”

她本來就要走了,卻在書房外聽到沈荔的名字,免不得停住腳步。

沈荔也覺得這事情沒那麽簡單:“你還記得我給你說的夢吧。也就只有跟著公主去和親才有這般景象了。我成親的日子早著呢。”

一聽她這麽說,裴青禾也覺得不對勁,說道:“你們都要走了。”

“誰也要走?”相識這麽久也沒見她有什麽相熟的朋友。

“我哥哥裴適,你知道的吧,說是要保護常寧和親路上安全。自古以來,哪有安排錦衣衛去護親的。”

沈荔點點頭,不過朝堂的事也不好議論,便好奇問道裴適:“你哥哥裴適裴世子可被稱為長安第一美男,不過我去國公府上這麽多次都沒遇到過。”

她卻不知道,其實是見過幾次的,但那幾次,她不是跟著裴青禾耍花槍,就是對著門口的狗說話,又或者鼓搗草藥;而經過的裴適側過頭看了一看,也沒問話。

而她的這般行事,國公府上下人盡皆知,覺得有趣。

國公看到了,也只是笑笑,然後和她聊幾句。國公府對裴青禾極為寵愛,又見沈荔真誠善良,並不想外面傳言的那般無禮廢柴,於是府上也不嫌棄。

朝中之事確不好說,裴青禾開口道:“別說你了,自打他從道觀出來,我也沒見幾次。說話也不過是幾句。”

說著說著,裴青禾靠了過來,湊著她耳朵說:“我都懷疑我兄長被掉包了。他小時候可不是這樣。”

她分明記得他兄長可是溫潤的氣質,如今,她看見後也不敢離得近。是不是因為兄長在朝堂中被人使了絆子,就有了外人說的名聲,什麽狡猾,什麽心狠手辣。

不敢細想。

沈荔詫然,國公府的孩子怎地會這麽容易就被掉包了,“聽說有的人小時候和長大後的性格是不一樣的。我小時候活蹦亂跳,如今就喜靜,唯一的樂趣,翻墻。”

“說著也是,我小時候就如此。”裴青禾重重點頭,“我小時候和你卻相反,安靜的說不出一句話來,別人問起我話來,我只點頭搖頭用手指”。

……

屋外傳來阿福的聲音。

她開了屋門,就看到阿福一臉慌張:“二姑娘又跑來院子裏鬧。”

二夫人張氏方才著人吩咐過,一定要找三姑娘出來,借此讓三姑娘更仇恨沈府。二姑娘此時沈玉在這裏鬧事,可不能葬送了這大好機會。

“又是那個沈玉。她怎麽總是找你?”裴青禾五次來她這裏,三次都能碰上沈玉來梨榕院鬧事。

沈荔這時坐在了門階上問道:“她又鬧什麽?是不是又說些幸災樂禍的話來,說我是沒人要的野兔崽子。”

“是啊是啊。”得把事情說得嚴重些,姑娘就會出去幫忙勸架了。福兒緊接著又說:“比之前鬧兇了些。說了些很多話。秋香姐姐生氣不過,二姑娘就上手了。”

沈荔正擺擺手說不用管了,又想起沈玉下手沒輕沒重的,對待丫頭的手段,嘶,見識過幾次:“走,我們去吧。”

果不其然,三姑娘應了。可惜了三姑娘這善良溫順的性子,如今,哎,卻要被二夫人當搶使了。

“青禾,你先在我屋子隨便坐坐。”臨走時沈荔把那本趙國游記丟給了她看。

“好,快去快回。”

梨榕院不大,沈荔二人走了幾小段路就到了院門口。

到了院門口,果然秋香和沈玉撕扯起來,但秋香那裏敢下重手,知道她自己在沈府裏畢竟只是個丫頭,所以秋香的頭發亂糟糟的,木釵子和絹花落在地上;而沈玉,只不過衣服扭曲起來。

“沈玉,你住手。”她讓沈玉停手,而沈玉見她來了,打秋香打的更兇了。

沈荔看她跟只瘋狗一樣,周邊的丫鬟小廝也不敢上去勸架,都懼怕二姑娘的潑辣。恐怕一個不小心,自己被拖累。

阿福害怕地說道:“恐怕得姑娘來了。秋香姐姐的臉可不能毀了,她今年要嫁人的。”如今跟著二夫人,她說謊順口就來,著實讓她心驚。

“你放心。”張氏曾不止一次對她說過,不論女子品階高低,是高門貴女,亦或是落難民女,都要友好待之,不能冷漠相視。這句話,她一直記得的。

還好早有準備,只因前幾日她做了個夢,夢裏她的臉上和手臂上滴著血。

女子哪有不愛美的,做了這個夢後,她便找了些草來,看著書上所說作了個草編面罩來,湊合著用吧。

裴青禾看到後嘖嘖嘴,讓她晚點過來拿,再拿時,這副面具便被裴青禾改造成了一個可以的折疊草編面罩,極為方便,雖然簡陋。

“阿福,你去拉開秋香。”沈荔示意福兒先上,拿出一個折疊的面罩戴了,得虧一直把這東西帶在身上。

阿福假裝二姑娘扯得緊,不肯松開,她一個人分開不了,因此沈荔只得悄悄走到沈玉後面。

沈玉的力氣大的要命,她還沒用過的面具在幾番拉扯下,終是掉了下來,看來還是逃不掉,她的容貌恐怕要毀了。

還是得做個金的銀的,算了,沒銀子,下次做個鐵的湊合吧。

阿福見二姑娘沈玉遲遲下不了狠手,使勁擰了一下她的胳膊,還不松開,於是掐了一下她的手,正好激怒了她。

沈玉突然從發髻拔出一支金簪,狠狠往秋香身上插去,秋香看到躲過了;只是苦了沈荔。

沈玉身後站著的丫鬟碧兒先看到這場景,只見沈荔右臉的血痕,緊接著,手臂也滴滴答答的流出血來。

再是秋香感覺到不對勁,只覺得有水滴滴落在手上,以為阿福哭了,卻也不是福兒。擡頭看時,這一看便看到三姑娘臉上、手臂上止不住的血。

最後是沈荔自己覺得不對勁,風吹過臉頰,只覺得狠辣辣的疼,袖子上也是水浸濕的感覺。微一低頭,看到秋香抑制不住的哭泣。

在秋香睜大著的瞳孔裏,她看到自己右臉的一段長長的血痕,突地想到了什麽,擡起手臂,一陣刺痛襲來。再看衣袖和地上時,滴滴答答著血。這沈玉用了多少力氣!

沈玉看到血,這時才反應過來,發現自己惹禍了。再怎麽著也不能意氣用事到這般地步,恐怕長姐讓母親關她在院子裏一個月了。可是事已至此,還對著沈荔說:“不過是些玩鬧,這下賤胚子有什麽值得你這般對待。”

她還等著沈荔罵她一頓,然後借機嘲笑她,只是諾大的院子門口只有風吹柳葉的聲音。

無人答她。

看到這般的沈默,她周身的氣焰竟消失了一大半。

也不知道怎麽回事,她來鬧事,沈荔從未說過她,只是讓她停手,任何誣陷諷刺苦罵都沒有過。

不像她的父親母親祖母還有哥哥,還有整個沈府的管家下人們,眼裏透著的嫌棄和冷落;自然除了她的大哥沈素。

想著想著,她往邊上站了去看沈荔如何收場。

“快去找你們二夫人,讓二夫人叫大夫!”裴青禾這時才走過來喊道,畢竟他人府上的事也不好參與,因此晚了些。她其實早就按耐不住就來到院門口,卻不想也來晚了,到這裏時沈荔臉上已有了傷。

沈荔想著自己的母親聽到會擔心,搖搖頭:“別去找我母親。阿福,去我櫃子裏拿藥箱和小銅鏡來。”

她這裏自然是沒有上好的膏藥,又看向青禾,“青禾,你回家拿紫玉膏與我。看你們的神情,恐怕我要毀容了。”

裴青禾:“好,我很快就來了,你等一會兒。”沈荔枝在這沈府遭了多少罪啊,她怎麽從不在乎,永遠樂呵呵地生活。

沈荔指了指天色:“你讓人拿來就是。你來來回回地跑去,倒是太晚了。”裴青禾這才意識到天色晚了,還得回去給她拿藥,於是辭別。

直接無視沈玉,沈荔示意秋香扶著自己進院子裏。

沈玉看著她的身影,想要說些什麽,這時來了一個丫鬟來到身旁說了些話,於是安靜了下來。

待她快進屋子時,聽見身後傳來了沈玉的聲音:我討厭你,之後便氣哄哄的走了。

沈荔卻沒心思想著這些,見藥箱拿來了,先從藥箱拿出紗布,讓阿福擦幹凈血跡。

她忍著痛沒說話,從箱子裏翻出降真香粉,讓福兒灑在臉上和手臂的傷口處,之後用紗布纏起手臂。

一切收拾妥當,她也疲乏了,只讓阿福給她換身衣服:“對了,你去小門門口拿藥去。這會兒藥也快到了。你小心些。”

“知道了,姑娘,你有事就叫秋香。” 她還要去一趟棲雲館給二夫人覆命,果然這一切都在二夫人的掌控之中。

及至醜時,沈荔做了一場夢嚇醒了,翻來覆去再也睡不著了。

她約五六歲的年紀,在沈府的第三年夏天落了水發了一場高燒,差點傻掉。

自打那時她常做起夢來,起初不在意夢境的好與壞,不在意發生的什麽事,但過些日子便發現現實和夢境無異。

於是留了心,觀察了幾次後,她才知道這是預知夢,可以預知未來的境況,但也並不確定這夢境何時照進現實,又有些什麽偏差。

就說今日被沈玉的簪子劃傷;夢境裏也是被東西劃傷,臉上手臂上都出了血,此前她還以為是在外面被歹人威脅了,卻不想是沈玉。

再說和親一事,她此前夢見大紅轎子後跟著眾多仆人和陪嫁,醒來心想自己出嫁這麽風光嗎,不可能的吧。結果卻是跟隨常寧公主去和親。

往前兩月說,夢到了榮國公府大公子裴適,天可見,她從未有機會見到裴適。

想看清楚模樣,但是夢裏的人臉總是模模糊糊的,這時她多年做夢得出的經驗,夢裏的裴適卻和她說著話,至於說的什麽,她也忘了。

想起今晚的夢來,沈荔在這夏夜裏打起了寒顫,依稀記得夢裏張氏流血。她開始以為是夢魘,便念起雷祖聖號來,念了幾遍,始終從這夢中出不來,最後嚇醒了。

張氏從前身子還好些,怎麽最近這些時日她總看見張氏咳嗽。

大熱天裏,怎麽會咳嗽。她那日診脈,也不是寒癥。

正思想著,燭火飄搖,她往地板一看,一斜人影在燭光中拉長縮短再拉長,之後扭曲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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